花翎kk

（三土乔四）后人视角：回忆（一）

  四九年后，那个被称为民国的岁月就一去不复返了，但战争还没结束，我随着大家族一起离开了上海。在国外，我呆了很多年，知道后来和平降临，我才跟着家里一起回家。

  回家后，我见证了新的世纪。家族的外壳已经没有了，我们就只是芸芸众生之中的一员。

  后来回祖宅过年的时候，妈妈和其他人一起翻了相册。爷爷奶奶是离相册里那些人最近的，我妈妈几乎不知道那个年代的事情。

  那些风云故事都是听家里的老人说的。

  妈妈和舅舅他们围在一起，老人坐在茶几对面，我们这些小辈就坐在茶几两侧旁边，更小的就坐在大人身边饶有兴趣地看着那些早已泛黄的照片。

  相册被摆在茶几上，在大吊灯的光里，那些照片似乎不再是浅黄色，光晕让那些照片有了色彩。

  “那个时候啊，乱哩，我还记得母亲的哥哥去当兵喽，当兵打仗，是军人……”

  我对长辈们口中的这个“哥哥”很好奇，我看着那张有好多人的合照，指着一个穿军装的男人说：“是他吗？用我们现在的话说，还挺帅的嘛。”

  “誒，”长辈摆摆手，似乎不赞同我的说法，“帅能当饭吃呀？不能的呀。你说的这位呀……”

  能打。这是我听长辈们说的故事后总结的一个词。

  用现在的话说，就是武力值很高。

  “那这位呢，很漂亮，是当时白家的大小姐吧，哈……”我指了指照片里的一个女人，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。

  我知道我们家当年是什么地位，也知道这位长辈叫幼宁，是当年白家的独女，所有人都宠着她，简直就像小公主一样。

  我们家现在已经没“大小姐”这一说了，直系旁系的后人都很多。

  而我的奶奶往上是这位大小姐的后代。

  白小姐的哥哥好像没有后人。

  我对我的祖宗抱着敬畏，有点好奇但不敢太好奇。我点了点白小姐身边站着的那个俊郎潇洒的男人，笑着问那些长辈：“这位呢？”

  长辈正好讲到了这个人，她们说，这个人是当时的一个鼎鼎有名的家族的大少爷，他和我们家当年的小姐门当户对，便在一起了。

  长辈描述这个少爷的语句不太多，就说他是个少爷，从小锦衣玉食，并且很聪明，懂经商，在那个混乱的时代，这位前辈帮着白家和他们家顺利度过了那些暗无天日的岁月。

  说顺利只是我个人的感觉，毕竟在那个时代……大家都不会太顺利，只有活到最后的人才会被后人描述成“成功者”。

  七大姑八大姨还在津津乐道那些不太安稳的日子，家里的老人回忆起那些岁月也是感慨万千。我距离那个年代似乎不太远，也只隔了三四十年吧……但，其实也很远。我不属于那个时代，我从未懂过那个时代。

  浪漫与苦难，玫瑰与荆棘，我又懂什么呢？

  “哎哟，那个时候啊，幸好出国避避喽……”

  我听着那些老故事，突然眼眶湿润，一种心酸的感觉涌上心头。

  我注意到了那个大少爷后方的一个人，那个人旁边站着白小姐的哥哥。“这位……”我抬起头，看向长辈，她们看了一眼，就笑了，笑一声后又皱了皱眉。

  “当年……路家小少爷。”

  当年的路家？哈，这个我听说过的。可是，她们的语气好像并没有太愉悦。

  是有什么别的故事吗？

  “跟白大小姐结婚的是路家旁系。嗨哟……那些事儿啊，不好说哩……看看这张照片……”

  她们把注意力转移了，而我的目光仍旧留在那张笑脸上。

  白家和路家……

  成了一家。

  大合照里有很多人，很多人……

  相册里还有好多合影。两个人的，三个人的，四个人的……

  我注意到了一张老照片，里面是她们所说的“路家小少爷”和“小姐的哥哥”。那张照片保管的不算太好，并且那张照片似乎没有保护膜。

  长辈看我在看那张照片，便指了指那张照片，以一种不以为然的语气说：“嚯，听说当年，这位才是白家的女婿哩。听我父亲说，不知道什么原因，他们离了……哎呀，都是过去的事儿了，没人知道什么原因嘞……”

  “那个，那他叫什么……”我斗胆问了一句。

  本以为没有人会告诉我，但还是有人告诉我了：“姓路，名垚。”

  “三个土，你认识吧？”

  她们又说了一堆。

  我的一个亲戚点点头，她好像知道什么。

  反正我是不知道的。

  原来这位祖宗爷爷单字一个垚啊。

  诶嘿，我还知道那位哥哥并不姓白，他是姓乔的，名楚生。

  估计也不是上海人。

  我对我们家从前的事有着好奇心，于是又看了好多张黑白照片。

  突然，我发现路垚跟好多人都有合影。我想，这个人一定很好吧，是那种浑身发着光的好。

  但家里没有人讲这个人的故事了，也没有人讲他和白小姐的故事。大家好像对此不太在意，讲的最多的还是路白两家如何在乱世中生存下来的故事。

  我很喜欢听长辈们聊天，也喜欢听老人们说起当年的事情。我对我家的变迁史已经有了一些了解，从二十世纪初开始，我听了太多故事。到后来民国那会儿，后来新中国那会儿，我甚至还知道后来白家还曾是地主什么的，反正很有钱，不过经过后来的改革开放以及一系列改革措施，这个家族便收敛了。

  经过很多年，这些家族没有衰亡，没有断绝，反而欣欣向荣，越来越壮大了。

  但家族已经不能叫家族了，好多亲戚都疏远了，并且分布在天南海北……好多人都不来往了。

  二十一世纪后，我对从前的历史越来越感兴趣。我甚至在族谱上发现了好多眼熟的名字，那些名字都是在长辈们的口中听来的。

  那些故事，在口口相传中，一直流传，一直，一直。

  我想，我也会给我的孩子讲那些故事。光辉岁月也好，苟且残喘也罢，都是过往了，那些情、义藏在字里行间，在人们的叙述里，听者要自己体会、自己猜测、自己揣摩……

  我听着那些故事，总觉得，在那些故事里，似乎藏着一些……另外的故事。

  如果你愿意听，我可以讲讲那些平平淡淡却跌宕起伏的故事和一些我猜测的……另一些故事。